近海围垦琐事记
通海垦牧公司的六堤、七堤在现今近海镇范围内。这里讲的主要是六堤、七堤的垦牧故事。
张謇十到七堤
通海垦牧公司北自吕四场,南至川流港。六堤、七堤就在川流港东边,是垦牧公司的南部。据记载,张謇于1901年1月中旬再次筹划垦牧公司时,连续5天,带人乘着牛车,从吕四出发,向南沿范堤、沈堤、蒿枝港、东兴镇,到达川流港一带,查勘海边荒滩。这是张謇第一次到近海境内。
后来,他又多次与垦牧公司协理江知源去川流港南规划荒地。1903年农历九月二十六日,张謇“与(江)知源审定第七堤址”,并于农历十月六日实地“看第七堤形势”。以后张謇又于1904年、1906年、1907年、1911年、1916年、1917年、1919年、1925年,先后8次视察六堤七堤等处。其中最后一次是他去世前一年的1925年5月21日,“看七堤至五、六堤外滩地,与陆、王、张定界”。这样算来,张謇共有10次到达六堤、七堤,亲自规划、建设和检查垦牧事务。据曾任七堤公司练习生和垦牧公司工程部主任的邱云章说,张謇来视察,他碰到过四五次。张謇穿竹布大褂子、布鞋、布袜。张謇察看堤岸、田务,见到不对的,就指示更改。他要求练习生“艰苦自立、忠实不欺”,不仅学会计,而且要学种田、种菜、草务、议租等各种垦务,还叫他们天天记日记。张謇说没有佃户种田,衣食住行就无来源了,对佃户要客气。他在七堤公司吃饭,总是请年长的账房先生坐八仙桌首位,自己坐第八位即末位。张謇酷爱种树。他见七堤办事处大门口的柏树、槐树、梧桐长得好,问经理程尔治“这树长了几年?”程答不上来。他笑笑,告诉这树已长了几年了。可见他办事很扎实细心。
从六堤分出七堤
通海垦牧公司原规划建牧堤和一至六堤,于1901年开建,1902年“拟堤六(注:牧堤以外)而甫成四”。到1903年,西边老圩人欲开辟到半滩滧的河道,连接南通沙河。其河道(在近海境内称塘芦港河)从原规划的六堤中间穿过。所以张謇说:“原规六堤,海门小安沙人欲于半滩滧辟河接南通沙河以泄水,其河身当我规画六堤之中。事关公益,度其势力亦良便,故分六(堤)为二,有第七堤。”张謇主要考虑到此议“事关公益”(后来在此河边兴建的集镇命名为“公益村”是恰当的,也是有根据的),从垦务形势上看亦确有良便之处,于是在当年秋,与协理江知源实地考察,规划此河的位置,并开挖疏通。此河北仍为六堤,此河南建为七堤。并在当年冬,先建七堤西北部的小圩,堤长八百余丈,一月告成,可谓速效。小圩地比高田熟,便于开垦立足,很快有人居住,为以后开发七堤大圩和六堤创造了很好的条件,也成了垦牧公司南部的重要据点。
杨子卿抗灾殉难
经过一年多的奋斗,到1905年,七堤于正月底告成,六堤于七月中旬完工。谁料,不久就遭到有名的“八月初三大海潮”袭击,五昼夜风雨潮交加。六堤、七堤的堤岸均系新筑,土力尚未黏合。一经雨冲潮刷,土崩堤解,留存者仅占十分之三。据当时统计,六堤损失土十三万二千五百五十九方,银一万八千四百二十八元;七堤损失土十六万一千四百八十七方,银二万四千八百十五元。张謇在《通海垦牧公司第四届说略》中描述当时民众抗灾的情景:“有编筏凫水鹄立残堤以达旦者,有踞屋顶桌面以终夜者。……惟第七堤最得力之工头杨子卿,当潮来时,自告奋勇,率长夫五人,荷锹至第六堤开通南北二坝,冀杀潮势,以保新成之堤也。潮退后,执事人见工头未归,检查长夫亦少二人,因派人四处搜寻。直至第三日始觅得三人之尸,咸聚于杨香圃圩内西北堤脚下,至为痛惜。”后来垦牧公司给这三个死者每家一窕田,并在殉难日祭祀他们。张謇的这一记载,使后人能永久记住七堤工头杨子卿等三名抗灾殉难者的名字和事迹,也留下了近海的先人们在垦牧中披荆斩棘、英勇奋斗的形象。
再围六堤
1905年,六堤刚建好,就遭受大海潮灾害。东面和北面的临海大堤成了犬牙交错的废基。直到1916年,垦牧公司再修补这些大堤。民工们除刮风下雨外,起早带晚抢时间修补。晚上住在自搭的小草舍里,或借住在老圩里的熟人家。从冬天做起,到第二年春天完工。大堤筑成后,还在六堤中间筑“十”字形格堤,把全堤分成4个区:东北区120窕,东南区128窕,西南区118窕,西北区144窕,共510窕。这样即使海潮破了大堤,不至于整个堤都受损失。格堤比大堤稍小一些。格堤两边5丈远处各挖一条平行的大河(5丈宽、4尺深,与里河、横河相通).挖出的土用于修筑格堤。修筑格堤不受汛期影响,进度慢些。大堤和格堤筑成以后,均用两头老牛拉一个磙子,把岸顶压实,筑成一条路,可通行汽车。大堤的基部还要筑砌涵洞,用砖头和水泥砌成,用于排水。这样,才把六堤重新围垦好了,面积一万多亩。
1918年,在六堤中间建了六堤办事处。办事处四周围有宅沟,仅在前面有一条土坝与外界相通。宅上有7间七架梁的瓦房,其中3间铺地板,是办公室;其余4间是栈房、仓库。朝西是5间五架梁的瓦屋,做厨房、食堂及伙食仓库。在坝头内沿着宅沟,建3间瓦房,两侧供20多名长工居住,中间是过道。后来在朝南正屋的两侧又建了廊屋和厕所。办事处前坝头旁竖有一根四五丈高的旗杆,升旗即上工,落旗即下工。在宅沟里边,屋前种棉花,屋后是菜园。宅沟外边的100亩公田全部种棉花。
1918年,1921年农历七月十六日,又发生了大风大雨大潮一起袭击的灾害。堤外水比堤内水高出4尺,田内淹水深2尺。佃户们都搬到老圩里去了。时任六堤副主任的邱云章带领公司的三四十名工人,在堤岸上巡查维修。狂风吹得人站立不住,须几个人手拉手走。暴雨和海浪溅起的水滴打得人疼。六堤凸出向海,是特别危险的地段。他们叫了一只船,系在大堤上,准备一旦破堤用于救生。结果1917年重修的大堤经受住了这严峻的考验,加上后来东北风转为东南风,潮势稍杀,六堤保住了。
六堤围垦的土地,大多分给了大股东刘澄如和樊时勋。刘澄如约五六千亩,称刘家仓;樊时勋约二三千亩,称樊家仓。他们再分租给佃农。另外的土地卖给了顾邦华、黄元泰、陆允清等大户,雇工开荒耕种。
佃农大多是从远近老圩里来的穷苦人。他们为摆脱无田或少田的困境,来承租数量不等的土地。先住在自盖的环洞舍或小草屋里,艰苦劳作,省吃俭用,赤手空拳来创业。后来普遍改善了生活,十有八家明显好转,少数的发家致富。如佃农袁德丰开始租种两三窕田,后来当工头、总工头,升任水利工程部副主任,工资每月四五元,有瓦屋四五间,子女两三个。黄元泰是从老圩竖河镇搬来的农商富户,在六堤买了几十窕田,成了有名的地主大户,在宅上还办了学校(公益校前身)。
后来刘、樊两家领田自管,不再委托垦牧公司管理。六堤办事处无事可做,就自行撤销了。办事处房子、设备用来办了六堤校。
扩围七堤
七堤在小圩围成后,接着围垦大圩。
1911年,在小圩外面筑了一条自东北向西南的斜岸,围成了“老大圩”。又过了五六年,在半滩滧进行第二次围扩,围成了“新大圩”。这样,新、老大圩合成地形方正的大圩,南北共有8排、424窕。加上小圩,七堤共有一万亩土地。
这次七堤扩围,由新任七堤主任、垦牧公司工程处主任的程尔治指挥,邱云章任工程员。先划好大堤扩围线,沿线栽好稻草脚把。然后在大堤前30丈处海滩上筑一条平行的预堤,高3至4尺,底宽不到10尺,顶宽2至3 尺,用来阻挡海潮,保证工程安全。上千人一齐上阵,就地挖土,抢在小汛的两三天内完成。接着,沿大堤的脚把控出一条凹槽线,要求筑堤堆泥须在凹槽线以内。再按工段,定时、定人、定揽头(工头)修筑大堤。按规定,在堤外20丈远的海滩上挖土。待大堤堆至三分之二高时,再到堤内5丈远处,挖一条平行的里河,5丈宽、4尺深,用挖出的土堆在堤岸上。筑好的大堤,一般底宽4.5丈,高3丈,顶宽近2丈。民工按要求挖土挑泥堆岸,辛苦劳作一天,一般得到一百铜板即一千钱左右。多的可得一千二百钱到一千三百钱,相当于一个银元,在市面上很顶用。
七堤大圩围垦后,都分给了小股东,再承佃出去。而小圩约八百亩田,土熟田好,全部归了程尔治,用于出租和请长工、零工耕种。
程尔治兼任五、六、七堤主任,常住在七堤。七堤办事处,当地称七堤公司,设在小圩的西北埭上,规模比六堤办事处大一点,布局也讲究一些,如种植树木、花卉。总公司工程处、派来的警察也驻在这里。七堤有八九名职员。职员早上两荤两素四个小菜,有海蜇、咸蛋等。中午、晚上三荤两素,吃米。伙食费每人每月不超过6元。有三四十名长工,长工每人每月伙食费不超过2元。吃麦栖、玉米栖和蔬菜做的饭菜,十天开一次荤,有时拌一些米。长工工资每月2元,工头三四元,总工头四五元。七堤公司备有主要的农垦工具,如有牛三十多头,牛车十三四部,主要用于运输芦柴等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