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记越剧才子薛允璜
王健 陈樊
戏曲文学的生命，在舞台上。
舞台艺术的生命，在观众中。
——薛允璜
越剧是江浙沪一带民间艺术的瑰宝，她优美抒情，雅俗共赏。熟悉观众，了解观众，热爱观众，尊重观众是从事戏曲创作的必修课程。国家一级编剧，著名越剧剧作家薛允璜是这样说的，也是这样做的。
偶入戏剧之门 不忘勤奋耕耘
薛允璜，1938年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医生家庭。1958年“大跃进”开始，上海戏剧学院适应“形势需要”首次设立戏曲文学专业，那年招生广告上说是“戏曲创作研究班”招生30人，但报名者达1000人，其中不少是大学本科毕业生。薛允璜当时之所以前往“轧闹猛”，只是想趁机免费在上海主几天，好好玩一玩。因为家庭经济困难，在高中毕业前他总共只看过四次戏。初中时代，他在家乡启东看过越剧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（电影）和锡剧《九件衣》（演出的锡剧团后来留下来，组建为启东锡剧团）。高中时代，他在苏州看过两次戏：一次是石家庄话剧团表演的《同甘共苦》，一次是江苏锡剧团表演的《红楼梦》。
薛允璜带着这样的戏剧底子走进了考场。看到别的考生如数家珍谈着梅兰芳、程砚秋，他如入云里雾中；看到别的考生捧着一叠发表的作品，他只能自叹不如。不过，既来之，则考之，在熊佛西等专家教授面前，他还是无拘无束，自由发挥了一通。
那一年的早些时候，薛允璜参加了全国统考，并被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录取。就在动身之前，他的人生旅程改变了方向——上海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不期而至。就这样他开始进入了戏剧之门。
1959年，华东戏曲汇演。上课即看戏，看戏即上课，薛允璜过足了戏瘾。这一年，他的一大幸运是跟着朱端钧导演和陈加林、徐闻莺老师编写大型话剧《我们就是神仙》。现在看来，这个粗疏的剧本明显打上了遵命文学的烙印，也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薛作。但薛允璜跟随老师们下生活、讨论提纲、编写剧本，熟悉了从无到有的全过程，学到了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。
戏剧学院毕业后，薛允璜被分配到上海越剧院担任编剧。戏曲编剧这个行档不时想做就能做得了的，首先得熟悉剧种特点，掌握戏曲基本规律。薛允璜自知这方面的底子浅薄，只有埋头苦学，格外勤奋。在学习雷锋的热潮中，他写出了第一个独幕剧《一包工资》，由越剧名家金采风主演。去农村文化工作队3个月，他带回又一个独幕越剧《勤俭姑娘》，由表演艺术家傅全香主演。1965年参加中宣部组织的文化工作队，开赴越南前线，和援越抗美的高炮兵、工程兵共同生活、战斗了不10个月，受到了艰苦磨练的同时，他创作了工程兵组歌，被战友谱成歌曲后传唱。正当青春奋发，可以认真投入戏曲创作之际，“文革”开始，越剧被砸烂，薛允璜只有随大家赴农村、去干校劳动。在杭州湾畔的五七干校种菜时，自小下地做过农活的薛允璜，俨然成了内行，被大家昵称为“启东老农”。田间耕耘的同时，他未忘用笔耕耘，劳动之余写出了小戏《争上反修岛》、《干校诗抄》等习作，供排练和发表，这在当时环境下实属不易。正因为勤奋耕耘，十年动乱虽耗费了宝贵的岁月，但他的创作业务并未荒疏，艺术水平仍在艰难困境提高。他渴望着艺术春天的到来。
心血孕育芬芳 酸甜苦辣自知
文革结束，百废待兴，越剧亦然。不过，越剧历来多以才子佳人为主角，马上重排才子佳人戏，显得不合时宜。经过充分酝酿，薛允璜决心以杨开慧为原型，创作一部现代越剧。
1976年11月，薛允璜和他的同事奔走于湖南、广东，走访了毛泽东和杨开慧的家乡，采访了杨开慧的家人以及曾和她一起坐牢的保姆。他们在长沙度过了1977年的春节。在长沙板仓杨开慧墓前，薛允璜召集讨论了《忠魂曲》创作构思。在从武汉回上海的轮船上，薛允璜仅用三天的时间就写出了剧本的详细提纲，回到上海后又一口气完成了剧本初稿。
接下来是排练。那个时候，演员急于登台，观众急于看戏，但演过林黛玉的王文娟可不可以出演杨开慧，还得上头审批。没多久，上头批下来了，王文娟可以登台。扮演贾宝玉的徐玉兰也积极希望演出，后在剧中出演革命群众代表赵阿婆。
再接下来是演出。初演的地点是上海人民大舞台，仿佛久旱逢甘霖，戏迷争看《忠魂曲》。当时，戏票紧张，不少年轻人抖擞精神通宵排队买票，再把它作为礼物送给未来的丈母娘。
《忠魂曲》一炮大响后，薛允璜开始了他的创作黄金时期，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给他带来了艺术的春天。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，几乎每年都有新作品问世。1981年和1983年，他跟徐进合作的《泪雨春花》和《瑞云》均在全国性的《剧本》月刊发表。1984年新编历史故事剧《唐伯虎》还了历史人物唐伯虎的真面目，当时很受关注，颇获好评。1985年开始他担任剧院创作室主任，1988年又任主管创作的副院长。就是在管理全院几个剧团剧目创作、关心扶植青年创作人员的繁重工作之余，薛允璜依旧用心血培育着芬芳的艺术花朵。1987年，他带着青年编剧李莉合作了《莲花女传奇》，这个戏1990年上演后，在海内外公演了一百好几十场。1988年由有《问君能有几多愁》搬上舞台。到了九十年代，《太平公主》、《玉簪记》、《王子复仇记》、《舞台姐妹》等几台越剧大戏均出自薛允璜之手，在上海国际莎士比亚艺术节、上海国际艺术节等演出热潮中，演出这些剧目的青年演员赵志刚、钱惠丽、单仰萍、方亚芬、陈颖、华怡青等等，得到实践的磨练，迅速成长，成为现今活跃在舞台上、广受欢迎的新一代越剧明星。2001年在迎接建党80周年的日子里，他又把革命先烈柔石的小说《二月》改编成大型越剧《早春二月》。这个戏在上海和柔石故乡浙江宁海演出，受到广泛好评。剧本发表后，荣获上海市宝钢艺术奖（建党80周年创作奖）。
谈到剧本创作，薛允璜坦言：太苦啦，太苦啦，一个剧本要想搬上舞台，那简直就得“过五关，斩六将”，有时候，苦得连作者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投错了胎。但他偏偏乐在其中。
有一次，上海越剧院排练《舞台姐妹》，剧中的旦角演员竺春花、小生演员邢月红情同姐妹，谁曾想邢月红后来铁了心要嫁给有花园洋房的唐经理，还说什么“马不能落磨坊，人不能落戏房，我总不能卖给观众、嫁给舞台呀！”被竺春花指为“自轻自贱、自辱自羞、自蒙污垢自作囚”。就在分道扬镳的前夕，两人答应最后一次同演《梁祝》，竺扮演祝英台，邢饰梁山伯。这一幕送兄的“戏中戏”里，祝英台送梁山伯，唱词虽未改，含意已不同；新编的伴唱插入其中，语意双关，字字扣动心弦；演的虽然是古人，说的分明是今朝；角色的离情与姐妹的离情完全交织在一起，春花和月红在台上难舍难分，抱头痛哭。当时，正好有一批戏迷在看排练，薛允璜立在他们后面。演到《送兄》一幕时，不少戏迷已是情不自禁，泪流满面，还有戏迷抹着眼睛叫好：“这才叫戏，这才叫戏。”只有这时，作为编剧，他才从酸甜苦辣中体味出甘甜来。
痴情电视荧屏 神游艺术论坛
40多年的勤奋耕耘，除了收获20多部戏曲剧本，薛允璜还痴情于电视剧。早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他就与人合作，编写《秋海棠》《红伶泪》两部电视剧，前者根据同名小说改编，后者根据越剧名伶筱丹桂之死的真实故事创作，两者都是写戏曲艺人的悲剧命运，这正好发挥薛允璜熟悉演艺界的优势。到了九十年代，随着文化市场的多元化，戏曲舞台的不景气，薛允璜更清醒地认识到：要让文艺更好地为人民服务，必须重视渐入千家万户的电视艺术；要让戏曲艺术繁荣昌盛，也必须借助于电视媒体。因此，他用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电视剧的创作中去。除了跟人合作《小浦东传奇》、《海公传奇》、《美术街女老板》等电视连续剧外，还创作了京剧电视剧《太平公主》，江苏电视台和江苏京剧院合作的这部电视剧，获得了第十届全国戏曲电视艺术片一等奖。薛允璜为弘扬戏曲艺术作出了自己的贡献。特别是在新世纪到来之际，他跟前辈老师徐进等合作，完成了30集越剧电视连续剧《红楼梦》的剧稿，他执笔13集，并担任全剧剧本统筹。这个越剧电视长篇在浙江台、东方台、中央台和多家地方台播出后，观众当以千万计。看到越剧艺术扩大了影响，看到优美抒情的旋律借着电视翅膀而飞翔，薛允璜心里由衷地欣慰。
在从事戏曲和电视剧创作的同时，薛允璜还神游艺术论坛，关心并投入到艺术评论中去。早在六十年代初在戏剧学院读书时，他的第一篇剧评《着默不多妙笔生辉》，便在《新民晚报》上发表。从此开始，他在剧本创作之余，不忘撰写长评短文，成为上海艺术论坛的常客。或评价老一辈艺术家成功经验和坎坷生涯，或推荐青年一代的新秀新作，或讨论众家关心的艺术问题，或总结自己的实践体会，总和社会脉搏、舞台韵律跳动在一起。1991年青年演员方亚芬首次在香港舞台亮相，作为赴港演出团的副团长，薛允璜从不同角度撰写了两篇评论介绍方亚芬，
“这里所说的‘天’，是指戏曲艺术的‘上帝’——广大人民群众。戏曲的命运，戏曲的兴衰，最终只能由人民群众来主宰。因此，听天由命，目前首先应当做的是还戏于民。……”
话语低沉，却不悲观；不是台词，却是心声；热爱观众，一篇赤诚。这也正是薛允璜写戏为人的风格。
人物简介：
薛允璜 ，男，
国家一级编剧（正高）。1951年毕业于石堤中心小学，1955年毕业于海复初级中学（现为东南中学），1958年毕业于苏州高级中学，1961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。毕业后一直在上海越剧院担任专职编剧。1985年任创作室主任，1988年11月起任副院长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上海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、上海戏剧家协会理事、上海戏剧文学学会理事。上海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。笔名有薛鲁、秋实等。演出、发表的第一个作品是1963年的越剧独幕剧《一包工资》。
附录：薛允璜主要作品目录：
1、 大型越剧《忠魂曲》（1977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获上海创作演出奖）
2、 大型越剧《唐伯虎》（1984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1986年发表于《上海剧稿》。）
3、 大型越剧《神医奇传》（1985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1985年发表于《新剧作》。）
4、 大型越剧《问君能有几多愁》（1988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1988年发表于《上海剧稿》。）
5，大型越剧《莲花女传奇》（1990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获上海戏剧文学奖。）
6， 大型越剧《王子复仇记》（1994年上海国际莎士比亚戏剧节参演剧目。）
7， 大型越剧《玉簪记》（1996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1997年发表于《剧本》月刊。）
8， 大型越剧《舞台姐妹》（1998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1998年发表于《上海艺术家》。获上
海国际艺术节优秀新剧目奖，国家文华奖。）
9， 大型越剧《早春二月》（2001年上海越剧院首演。2001年发表于《上海艺术家》，获上海市宝钢艺术奖－建党80周年创作奖。）
10，14集电视连续剧《秋海棠》（执笔6集，上海电视台1987年首播，获全国优秀电视剧
奖。）
11，12集电视连续剧《红怜泪》（执笔6集，上海电视台1989年首播。）
12，24集电视连续剧《小浦东传奇》（执笔6集，上海电视台1992年首播。）
13，上下集京剧电视剧《太平公主》（江苏电视台1994年首播。）
14，30集越剧电视连续剧《红楼梦》（执笔13集，浙江台、东方台2001年首播。）
15，20集电视连续剧《六美图》（浙江长城影业公司摄制。）
16，8集越剧电视剧《早春二月》（中央台首播）
17，历史小说《唐伯虎传》（1987年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）
18，戏文选集《问君能有几多愁》（49万字，1999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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